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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個人,一首歌

“我住的城市總會下雪,記憶卻充滿暖的感覺。”
 
我在這座號稱“冰城”的城市,每次去KTV會點《聖誕結》,唱著第一句的時候,總會心裏會發笑,這個城市正好與歌詞的第一句銅鑼灣 Hair Salon相反,每年都會下很大很大的雪。可我總是沒有理由放棄這首歌。
 
平時喜歡聽陳奕迅,總覺得他的歌裏總會唱出隱藏在自己心裏的寂寞感,也許現在的年輕人都會這樣覺得。
 
陳小霞就是在我唱這首歌的時候認識的。
 
我已經忘了我是第幾次在KTV裏唱這首歌,聽到過別人說你唱的真不賴,也有人說唱不上去調就別唱了,聽得我擔心你嗓子,而陳小霞是第一個在我唱這首歌的時候笑著說,外面就下著雪呢,睜著眼睛說瞎話啊。
 
當時整間房裏的人都爆笑起來,連我自己也笑的唱不下去。葉燁說,陳小霞你不要打擾羅亞唱歌好不,他要是不好意思唱了你來頂場啊。
 
那時我知道了她叫陳小霞,我說,陳小霞你來吧。我唱不下去了。
 
你是不是個男人啊,逗你一下就唱不下去了啊。陳小霞坐在沙發上,端著一杯啤酒。

唱不唱得下去和是不是男人有什麼關係。有時就是很難搞懂女人的邏輯,什麼都能扯到一塊來。我拿著話筒繼續唱下去,幸好第一句歌詞在歌裏只出現一次,否則不知道還能不能繼續唱的下去。
 
唱完後我坐在陳小霞旁邊,拿起我的啤酒示意她,來,喝一個。
 
喲,帥哥,這麼記仇啊,就隨口說了一句,就來灌我酒啊。陳小霞端著杯子斜了我一樣,不過還是和我碰了一下,她說,不過誰怕誰啊。仰頭就倒下一杯。
 
我哭笑不得的看著她,這樣的女子真是太過強悍,一般人駕馭不住啊。跟著也仰頭喝下一杯。
 
這次來KTV算是寢室聯誼,我們寢室和葉燁認識的一個女生的寢室。
 
說起葉燁和那個女生認識也算戲劇化。那女生和朋友在打羽毛球,沒想到一不小心羽毛球掛在旁邊的樹枝上了,試了半天都沒弄下來,這時我們英俊高大的葉燁同學就出現了,一下就把羽毛球摘了下來,於是兩人就認識了。
 
而這次正好有機會,便一起出來唱歌。當然,順帶喝酒。
 
因為要的是午夜場,打算唱一個通宵,來之前已經喝了許多啤酒,沒過多久,我們寢室四個男生便倒了兩個,我坐在陳小霞的旁邊沒再起來,一起喝酒,一起聊天,一起唱歌。
她說,其實你唱歌還是挺好聽的,我們一起唱歌吧。
 
我笑了笑,便陪她唱歌,請原諒我忘了當時唱了什麼歌。我很少記歌名,也很少說話,但這不妨礙我是一個麥霸,至少是偽麥霸。
 
陸陸續續的幾乎都倒了,我們唱的也累了,也為了不打擾其他人睡覺。我們也決定休息一下,因為人比較多,不夠都躺著,我只好坐著靠在沙發上,陳小霞好無生疏的把頭枕在我腿上,便睡了。
 
但也沒睡多久,淩晨五點多便收拾了回學校。那時的哈爾濱已經冬意了了,一出門便不自覺的裹緊身上的衣服,吸一口氣,涼涼的如同刀子,從嘴巴到胃裏,再經過血管蔓延全身。
 
溫度已經快到零下,也許哪天走在路上或坐在寢室,就能看到空中會洋洋灑灑飄起一種叫雪的精靈。
 
陳小霞說的對,這個城市,總會下雪。

不管我們的記憶是溫暖還是冰冷。
 
“落單的戀人也要過節,找一個人慶祝儘量喝醉”
 
那天早上回到學校的時候,偌大的校園只有我們幾個剛回來的身影,我跟陳小霞揮手再見,心裏毫無波瀾,覺得以後也沒有機會再次出去。
 
寢室的人都用古怪的眼神看著我,調笑著說沒想到啊羅亞,平時看你不說話,妹子挺會把啊。他們早上醒來的時候都看到了陳小霞枕在我腿上的一幕,也許他們在心裏後悔,昨晚不應該喝那麼多,或許就能和我一樣能和其中一個“親密接觸”。
 
有些時候,這生活的意義就已經低到,也許認識更多的異性朋友才能證明自己的能力。

而我的以為,沒過幾天就被陳小霞的一條資訊所打破。
 
羅亞,出來陪我喝酒。那是下午的四點。
 
哈爾濱冬季的下午四點已經天黑,城市裏街燈盞盞透亮,渲染的整個城市上空都出現一個巨大的光暈,也許站在城市上空,就會看到這座古老城市所透出的無限風情吧。
 
我走到學校後門的餐廳時,陳小霞已經自己一個人開始喝上了。我坐在她的對面,說你怎麼了,幹嘛想出來喝酒了。
 
她看了看我,眼睛在頭上的燈光照耀下異常迷人,喝了酒之後水汪汪的染髮仿佛一泓月下的清泉。嘴角上揚,旁邊出現一個淺淺的酒窩,她說,怎麼,想你了不行啊。
 
我看著她,你這狀態也不是想我的樣子啊。有什麼事情就說吧,也許我能幫你疏導一下呢。
 
她先把自己杯子裏倒上啤酒,然後把我的杯子拿過去倒滿。你現在陪我喝酒就是最好的疏導了。來,走一個。
 
我不再說話,端起酒杯,和她碰一下便一口倒下去。冰涼的酒水如瀑布直沖進空空胃裏,仿佛這樣,就可以把想說的話給一起沖進胃裏,不再吐出來。
 
有時候,陪伴一個人的最好方式並不一定要說多少話,哄得她多開心,只要安靜的在身邊,讓她覺得這世間,還有一個人在旁邊,便已經足夠。
 
我們開始喝酒,不說話,一杯一杯啤酒下肚,旁邊一個一個行人經過,我感覺雙眼已經開始無法聚焦的時候,她還在喝,一杯一杯,仿佛世間只能做這一件事。
 
我說夠了吧,還喝就回不去了。

我沒事。你要是醉了就先回去。她說著話的時候又舉起杯子。
 
我一把抓住她的手,涼涼的。夠了,別喝了。你再喝也解決不了事情的。走吧,出去走走。

然後把老闆叫過來結完帳,便往外走去。
 
街道邊的積雪在燈光下白白如皚,仿佛是經久不散的思念,在這個季節冷藏。我戴著帽子,裹著圍巾,穿著厚厚的羽絨服。陳小霞圍著圍巾,頭髮被風吹得有些淩亂,雙眼無神的散漫的走著。
 
你小心點啊,別滑倒了。有些地方結冰了。我不放心的看著她。

她看看我,笑了笑,眼睛仿佛泛起了漣漪。放心吧,沒事的。我沒喝多。
 
女孩子不管怎樣都別喝太多酒,對身體不好。我頓了頓,又說,你手一直這麼涼嗎?
 
對啊,捂不熱的。
 
那你以後找男朋友可要找個血氣旺盛的了,到時叫他給你捂。你把手插我口袋裏看看。
 
她依言把手放進我的口袋,哇,你的口袋這麼熱啊。以後就叫你幫我捂了。
 
我說好啊。我把手放進她的口袋,裏面冰涼如許久未曾住人的房間,空落落而冷冰冰。

突然就想起許多地方看到的一句話,手涼的女生需要男生愛。
 
以後要找個好好照顧你的男生。
 
她看了看我,笑著說,你是說你嗎?
 
哈哈,沒有啊。你可不要誤會。
 
其實……今天我失戀了,所以叫你出來陪我喝酒的。
 
額,這樣啊……你沒事吧?突然間不知道該用什麼話語來安慰她,如同烏雲突然移過來,把我想說的話都遮在身後。
 
沒事。她笑笑,你看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嗎。
 
有什麼不開心的就說出來,那樣你會舒服點。別憋著。我看著她,總覺得不像是沒事的樣子。
 
都說了沒事啦,我這麼強大的人哪有那麼脆弱。謝謝你出來陪我喝酒。我們回去吧。
 
我點點頭,也不再說什麼。我總認為,有些話,想對你說的時候,不用問,她也就對你說了。否則一直問只會讓兩人尷尬。
 
經過校園的水果店,門口擺著一堆用包裝紙簡單包裝了的蘋果,旁邊一張紙板上寫著,蘋果十元一個。正驚訝蘋果為什麼這麼貴的時候,突然想起,明天就是耶誕節了。
 
我過去買了一個,遞給陳小霞,說提前祝你耶誕節快樂。有什麼不開心的都忘掉吧。
 
陳小霞看到我遞給她的蘋果,笑容終於不再勉強。
 
她說,謝謝,現在是我今天最開心的時候。
 
我說,開心就好。
 
我們能活多少到幾十歲,七十歲,八十歲,還是一百歲。我們在這麼多的時間裏,有多少節日是一個人度過的。也許有那麼多浪漫的需要人陪伴的節日,我們都得獨自一個人度過。一個人走在街上,看旁邊擦肩而過的恩愛情侶;一個人躺在家裏,電視上也全是討論著節日裏的幸福事件;就連在網上聊天,也是情侶們在大秀恩愛。
 
可是我們不是依舊過來了麼,一個人照樣開開心心的,過著屬於一個人的節日。
 
陳小霞,你要記得,這個耶誕節還有我。
 
“merry  merry  Christmas,lonely lonely christmas”
老天仿佛為了給今年的耶誕節增添一些氣氛,從一大早開始就洋洋灑灑的飄起了大雪,白皚皚的雪從灰濛濛的天空被風吹來吹去,仿佛是無數的孩子在好不知倦的奔跑,呼呼的大笑聲傳進緊閉的窗戶。我望瞭望公交窗外,商店早早就開了燈,掛著彩球與彩紙的聖誕樹無比漂亮,美麗的如同那一對對年輕情侶的心情。有幾個穿著厚厚衣服的行人走在街旁的白雪上,仿佛能聽到那一聲聲鞋子與雪交織的吱吱聲。
 
此刻我也不知道心裏在想著什麼,手裏握著一個小小的禮盒,聽著周圍的人在說話,而我心裏仿佛也在對自己說,耶誕節快樂。
 
從我的學校坐車到高雯雯的學校需要一個多小時,中途還得轉一趟公交。不過這都無所謂,總有些期望會讓我們忽視前行中的困難與勞累。
 
我與高雯雯高中就認識,一起經歷過高三,她坐在我後座的旁邊,兩個人有時也經常說話,我會給她看我寫的詩,有時也會問她不會做的作業,也許晚上還會打半個小時的電話。就在高考後第三天,我終於鼓起勇氣,向她表白,而她也答應了。
 
這是我最小心翼翼的愛情,我看電視的時候想著她,上網的時候想著她,連高考的時候也想著她。在高考那個暑假,我會一個人坐車去她所在的城市看她,一起逛街,買絕味,仿佛和她在一起,就算死了,也是心甘情願的。
 
後來,她來了哈爾濱念大學,而我,也陰差陽錯被哈爾濱的學校錄取。我總覺得,這就是緣分。
 
到她學校的時候已經下午三點,下了公交我踩在厚厚的白雪上,仿佛聽到心跳一步一步的響著,輕快而蹣跚。
 
高雯雯站在主樓的大門旁,白色衣服像是要融入這白雪之中。我笑著走過去,遞給她禮盒。
 
呐,耶誕節快樂。
 
她看著我手中的禮盒,並沒有接。說,耶誕節快樂。謝謝你來看我,你的禮物我不能要。
 
幹嘛啊,只是送你一個禮物而已。拿著吧。
 
羅亞,你不要這樣好嗎,我們已經不在一起了。
 
我相信我臉上的笑容一下子就勉強起來,就算不在一起了也可以是好朋友嘛。你別多想,就是看你沒有手錶,朋友之間送你一個嘛。
 
羅亞,我不想這樣。我男朋友已經送我手錶了。所以,你的禮物我不能要。你回去吧,謝謝你來看我,我還有事,先走了。
 
我總覺得我已經足夠的保護好自己了,戴著手套,圍著圍巾,穿著厚厚的衣服,可是她轉身離開那一刻。我總覺得我這雙可以焐熱別人的手,變得無比冰涼起來。
 
禮盒不大,但是也沒有小到可以直接放進口袋,所以來的時候我一直染髮焗油拿在手上,我總覺得就算有些高調,但是我不在乎。可是此刻,放不進口袋的禮盒,我只好放進校門口旁的垃圾桶裏。
 
就像,狠心的把對她的愛丟進去了一樣。無比疼痛。
 
當初,高雯雯答應我的表白時說,好吧,給你一個機會,也給我自己一個機會。
 
當時高興的我以為這個機會是讓兩人相愛下去的機會,而後來才知道,那只是讓她嘗試愛上我的機會。
 
我總覺得自己是一個非常敏感的人,可在某些時候,卻遲鈍得可笑。
 
當她和我說,我們不合適,還是分開的時候。我總覺得,這句話背後總會有一個讓我們變得合適的機會。我竊喜繼續和她一個城市,我努力讓自己改變懂得更多。可有些東西,失去了真的就是失去了。沒有任何挽留的餘地。
 
不會和白雪一樣,化成水流進土地裏,也許明年還可以捲土重來,又變成雪,笑傲在空中,得瑟地告訴大家“我胡漢三又回來了”。
但是,我們就是不合適了。
 
學校旁新建的天橋還沒把鋪在上面的草拿走,樓梯前豎著還未完工的字樣。我直接走上去,厚厚的雪鋪在草上,根本已經看不到草的模樣。橋下就算這個時候,還有許多車輛車水馬龍的來回奔跑,車燈射出的光束在夜裏仿佛無比堅強的欲望,是回家的欲望,還是找對象一起過耶誕節的欲望,亦或是希望能儘快結束工作的欲望?
 
我拿出手機,平時很容易變燙的手機在空氣中也冰冷起來,螢幕微弱的光芒裏正中間顯示著三個字:陳小霞。我笑笑。突然想起來《聖誕結》裏唱著:
 
merry  merry  Christmas,lonely lonely Christmas。
想祝福不知該給誰,愛被我們打了死結。
lonely lonely christmas ,merry  merry  Christmas。
寫了卡片能寄給誰,心碎的像街上的紙屑。
 
我用凍得已經快要僵硬的手指抖抖索索地打出十個字發過去,耶誕節快樂,出來喝酒吧。
可是我過了很久,也沒收到她的短信。也許,此刻她正和室友們在一起喝酒吧。
 
我用冰冷的手套搓了搓凍僵的臉,然後,下了天橋,回寢室。
 
一座城市到底有多少個燈,我數不清楚,也無法數清。可是,此刻,我感覺不到那盞屬於我的燈在哪里。
 
喂,你在哪啊?
 
剛回寢室,耶誕節快樂。
 
這個節日有什麼好快樂的,又不是中國人的節日。你怎麼了,有氣無力的。
 
沒事。我笑笑,對著手機對面的陳小霞說,我也失戀了。剛好可以陪你了。
 
哈?這樣啊……那剛好可以陪我咯。快點出來,我們喝酒去。
 
儘管陳小霞的話不算安慰,我依舊覺得心情好一點。我回答的很乾脆,好的。
 
“誰來陪我過這耶誕節”
喂,哈爾濱下雪了。
 
陳小霞給我發來這條資訊的時候我還穿著短袖,南寧十月的太陽還能和哈爾濱夏天的太陽相媲美。
 
我這還穿短袖呢。要不要過來避寒啊。哈哈。
 
我離開哈爾濱已經半個月,家裏給我安排了工作,突然間我就從那個已經深秋的城市又來過夏天。每天早上開始上班,不能像在學校,不想上課就直接蹺課;也不能四點鐘就放學,六點的時候下班,天外已經開始漸漸發黑。一個人找一個店吃粉,算是晚餐。
 
我倒是想去啊,可惜去不了。陳小霞說。
 
我們不再像以前,毫無忌憚的想去哪個城市,直接買一張票便去坐火車;也無法再K歌一個通宵,上不上課都不放在心上,我們要考慮著上班會不會遲到;我已經很久沒和誰,盡情的喝一晚上酒,然後一起走路回家。
 
陳小霞,那天我和老同學去KTV,習慣性的點了許多陳奕迅的歌,唱到《聖誕結》的時候我就突然想起了你。
 
在這座城市,再也不會有人在我唱這首歌的時候笑我,因為這座城市確實,每年都不會下雪。
 
我一個人走路,坐公交,查地圖,全神貫注的熟悉這座城市,有時候也會在半夜唱林宥嘉的《我總是一個人在練習一個人》。

我在這座從不下雪的城市,誰來陪我過耶誕節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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